周子示我《筤谷图》,命我试作《筤谷歌》。开卷琳琅照四壁,先辈名篇尽阴何。
亦欲续貂勉题句,苦吟愿驻鲁阳戈。筤谷先生古循史,治无操切有渐磨。
长厌食肉令人俗,渭川千亩胸中罗。何可一日居无竹,绕屋扶疏绿云峨。
劲节岂与时低昂,生平结契在岩阿。魏塘卜筑开灵境,谁欤图者执笔呵。
东海徐君精绘事,胸有成竹写无讹。能以书法兼画理,遒古犹如隶与蝌。
森森老树栖鸾凤,郁郁长桥驾鼋鼍。叠嶂中有竹数丛,乱者为叶交者柯。
源泉在左淇水右,千竿万竿密如梭。幽人坐啸幽篁里,从容自得咏委蛇。
图以人传夸纸贵,云烟过眼几羲娥。恨多生晚不及见,江汉何从导潜沱。
披图想像高标致,刚健而说决而和。先生种德如种竹,孙枝联翩擢巍科。
扬历中外各著绩,人人磊落复英多。手泽什袭佰余年,宝贵有逾独峰驼。
忆昔获见农部公,长孝许我屡经过。为我挥毫作细楷,摘写格言相切磋。
鸿爪雪泥忽孙迹,屈指流光感逝波。卓哉方伯两昆弟,昶顗双珠无偏颇。
明德之后有达人,渊源家学良匪他。盘根错节别利器,挺然直干肯媕娿。
暇日宴客出此图,满座传观争摩挲。宝意小词覃溪句,使人不厌百回哦。
吾师椒叟有真迹,妙墨不数右军鹅。还君此画为君祝,世德允宜受福那。
乃者暂息垂天翼,养晦何须怅轗轲。国家需才今孔急,洗兵甫见挽天河。
会当凌霄承雨露,经纶待展休蹉跎。
郊居杜陵下,永日同携手。仁里霭川阳,平原见峰首。
园庐鸣春鸠,林薄媚新柳。上卿始登席,故老前为寿。
临当游南陂,约略执杯酒。归欤绌微官,惆怅心自咎。
褒禅山亦谓之华山,唐浮图慧褒始舍于其址,而卒葬之;以故其后名之曰“褒禅”。今所谓慧空禅院者,褒之庐冢也。距其院东五里,所谓华山洞者,以其乃华山之阳名之也。距洞百余步,有碑仆道,其文漫灭,独其为文犹可识曰“花山”。今言“华”如“华实”之“华”者,盖音谬也。
其下平旷,有泉侧出,而记游者甚众,所谓前洞也。由山以上五六里,有穴窈然,入之甚寒,问其深,则其好游者不能穷也,谓之后洞。余与四人拥火以入,入之愈深,其进愈难,而其见愈奇。有怠而欲出者,曰:“不出,火且尽。”遂与之俱出。盖余所至,比好游者尚不能十一,然视其左右,来而记之者已少。盖其又深,则其至又加少矣。方是时,余之力尚足以入,火尚足以明也。既其出,则或咎其欲出者,而余亦悔其随之,而不得极夫游之乐也。
于是余有叹焉。古人之观于天地、山川、草木、虫鱼、鸟兽,往往有得,以其求思之深而无不在也。夫夷以近,则游者众;险以远,则至者少。而世之奇伟、瑰怪,非常之观,常在于险远,而人之所罕至焉,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。有志矣,不随以止也,然力不足者,亦不能至也。有志与力,而又不随以怠,至于幽暗昏惑而无物以相之,亦不能至也。然力足以至焉,于人为可讥,而在己为有悔;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,可以无悔矣,其孰能讥之乎?此余之所得也!
余于仆碑,又以悲夫古书之不存,后世之谬其传而莫能名者,何可胜道也哉!此所以学者不可以不深思而慎取之也。
四人者:庐陵萧君圭君玉,长乐王回深父,余弟安国平父、安上纯父。
至和元年七月某日,临川王某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