吾家大罗上,绝顶增城楼。醒逐东方生,窃桃瀛海头。
罡风起八极,吹堕苍精虬。支机隔银汉,织女忘牵牛。
男儿意气凌千秋,如椽十丈轻王侯。兰陵美酒三万斛,百觚一饮眠糟丘。
吴娃越童两绰约,妆成累月弹箜篌。参差狂态发中座,不告妻子乘扁舟。
山阴夜半六花绽,雪片纷纷堕高岸。戴家慵夫唤不应,载得西施若耶畔。
五湖汎宅天茫茫,九疑合沓连高唐。巫娥握手呼宋玉,朝云暮雨啼英皇。
北望宸居建章起,西笑长安兴难已。大江东下飞寒涛,南顾洪河疾流矢。
乱山芒砀寻真龙,咄咄新丰亭长公。甘言鼎镬绐父老,弯弧反躬如逢蒙。
谷城酹留侯,缅怀游赤松。胡颜教隆准,背约追重瞳。
侵寻楚事去,垓下贪天功。时无轩辕帝,竖子皆英雄。
乃知畴昔广武叹,步兵衡鉴悬秋空。丈夫白眼甘恸哭,忍将涸辙行途穷。
彭城困阨古来有,踯躅徐卿望余久。尊前片诺肝胆倾,苦忆忘年竹林友。
楼船一借张孝廉,勃窣犹堪事奔走。齐滕鲁卫遵遗墟,极目黄河蓟门柳。
蹇驴蹩躠窥蓬莱,华阳碣石俱尘霾。道傍叱咤鲁句践,白虹怒吼昭王台。
左掣雕龙右屠狗,乾坤嚄唶双青鞋。俗流惊怪颇欲杀,先生玩弄如庸孩。
故园松菊渺何处,拂衣长啸吟归来。亲舍夷犹太行麓,抱膝躬耕事樵牧。
长镵谷口时逍遥,点缀鱼虾伴麋鹿。石羊成队闲金华,丹崖翠壁流胡麻。
支机却访鹊桥畔,寻源直驾昆崙槎。长洲宫阙闭荒苑,潮打空城秣陵晚。
垆头谁问太白星,六代残碑吊苍藓。夕阳伫桃叶,双桨沿前溪。
莫愁卢家妇,邀我长干西。临春结绮蔓狐兔,白门禾黍空高低。
笑杀当时景阳井,三人贯索如连鸡。瓜步旌旗迥回合,灯火邗沟互明灭。
珠帘十里歌吹浓,一派箫声广陵月。青楼宿紫薇,绣幕围罗衣。
征夫念长路,明发临淮圻。使君弹指诧历岁,大纛高牙坐相慰。
布帆不厌长康痴,安稳行人出徐沛。嗟余畏路频远游,羡汝急流真勇退。
挂冠神武殊匆匆,黯淡乡心入鲈鲙。砍鲈鲙,匀秋霜,张锦席,浮沧浪。
大姑迓客来南康,小姑送客过浔阳。武昌黄鹤为君下,阑干百尺摩青苍。
买得秦人避秦地,夹堤红树回渔郎。拂衣偃息武陵洞,白云如絮萦轩窗。
人生俯仰贵适意,筑宫冲漠朝羲皇。危亭四顾象纬列,九玄琼笈罗缥缃。
噫吁使君卧岂得,绿野平泉漫营室。苍生四海唇嗷嗷,翘首经纶帝三锡。
司空治水魍魉愁,太尉登坛鬼神泣。降生名世讵偶然,突兀麒麟候颜色。
庙堂计日诹雄图,扫除日本平海隅。天吴窜迹海若徙,鸡林重译来长途。
勋庸奕奕树彝鼎,飘然一苇还菰芦。三千行圆八百就,刀圭入口升蓬壶。
此际胡生满谪籍,香案仍居玉皇侧。大鹏希有行相逢,浩荡扶摇骋八翼。
营营下土同蜉蝣,天上宁知总旧识。蟠桃尽摘玄圃霞,烂漫瑶池醉千日。
(1551—1602)明金华府兰溪人,字元瑞,号少室山人,更号石羊生。万历间举人,久不第。筑室山中,购书四万余卷,记诵淹博,多所撰著。曾携诗谒王世贞,为世贞激赏。有《少室山房类稿》、《少室山房笔丛》、《诗薮》。
张衡字平子,南阳西鄂人也。衡少善属文,游于三辅,因入京师,观太学,遂通五经,贯六艺。虽才高于世,而无骄尚之情。常从容淡静,不好交接俗人。永元中,举孝廉不行,连辟公府不就。时天下承平日久,自王侯以下,莫不逾侈。衡乃拟班固《两都》作《二京赋》,因以讽谏。精思傅会,十年乃成。大将军邓骘奇其才,累召不应。
衡善机巧,尤致思于天文、阴阳、历算。安帝雅闻衡善术学,公车特征拜郎中,再迁为太史令。遂乃研核阴阳,妙尽璇玑之正,作浑天仪,著《灵宪》、《算罔论》,言甚详明。
顺帝初,再转,复为太史令。衡不慕当世,所居之官辄积年不徙。自去史职,五载复还。
阳嘉元年,复造候风地动仪。以精铜铸成,员径八尺,合盖隆起,形似酒尊,饰以篆文山龟鸟兽之形。中有都柱,傍行八道,施关发机。外有八龙,首衔铜丸,下有蟾蜍,张口承之。其牙机巧制,皆隐在尊中,覆盖周密无际。如有地动,尊则振龙,机发吐丸,而蟾蜍衔之。振声激扬,伺者因此觉知。虽一龙发机,而七首不动,寻其方面,乃知震之所在。验之以事,合契若神。自书典所记,未之有也。尝一龙机发而地不觉动,京师学者咸怪其无征。后数日驿至,果地震陇西,于是皆服其妙。自此以后,乃令史官记地动所从方起。
时政事渐损,权移于下,衡因上疏陈事。后迁侍中,帝引在帷幄,讽议左右。尝问天下所疾恶者。宦官惧其毁己,皆共目之,衡乃诡对而出。阉竖恐终为其患,遂共谗之。衡常思图身之事,以为吉凶倚伏,幽微难明。乃作《思玄赋》以宣寄情志。
永和初,出为河间相。时国王骄奢,不遵典宪;又多豪右,共为不轨。衡下车,治威严,整法度,阴知奸党名姓,一时收禽,上下肃然,称为政理。视事三年,上书乞骸骨,征拜尚书。年六十二,永和四年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