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陆有烈妇,地望雄诸吴。从居孩提间,体貌迥尔殊。
举家爱惜心,不啻千金珠。眉拂夏茧蛾,鬓亸春林乌。
芙蓉羡颜色,冰雪羞肌肤。十二巧针指,十四婉步趋。
姻戚未省识,闺阃何曾踰。孙郎邑中秀,少小依师儒。
双亲为择对,买红缠酒壶。青鸾得綵凤,誓结百年娱。
屈己接妯娌,尽心奉舅姑。孰谓连理枝,半璧先摧枯。
春风合欢床,分守夜雨孤。西邻久钦慕,诚与六礼俱。
贿好靡不周,下逮役使徒。父兄去世乱,仓卒谁携扶。
母嫂怜幼寡,且微反哺雏。号诉竟莫察,僵仆气不苏。
同穴大义在,初言宁忍辜。日闻势转逼,托媒致区区。
将汝已死妇,配我未葬夫。朝决暮即行,参差当自屠。
王族忽承命,搔首久踟蹰。此事难为谐,此理古亦无。
女闻一抚掌,天道卒敢诬。腐骨尚知爱,而况生人躯。
素志从此伸,里巷咸惊吁。秋风万马来,所至皆丘墟。
粟堆坡头路,月黑忘崎岖。乡兵共乌合,焉能保不虞。
俄顷鼓声绝,崩溃东北隅。壮者被杀戮,弱者遭縻驱。
妇时飞悬厓,翩若赴水凫。皎皎盈尺玉,未甘苍蝇污。
鲜鲜全匹锦,岂容浊秽涂。向是健男子,足授丈二殳。
航海鲙长鲸,荡荆缚于菟。悲哉女子身,裙裾郁壮图。
胡不具始末,奏之达帝都。外则诏郡国,内则正宫襦。
胡不搆祠宇,揭之当官衢。近使感义节,远使惩淫愚。
不然布台阁,直笔一再濡。特书彤史上,永世瞻范模。
杨奂,又名知章,字焕然,乾州奉天人。生于金世宗大定二十六年,卒于元宪宗五年,年七十岁。早丧母,哀毁如成人。金末,尝作万言策,指陈时病;欲上不果。元初,隐居为教授,学者称为紫阳先生。耶律楚材荐为河南廉访使,约束一以简易。在官十年请老。卒,谥文宪。奂著作很多,有还山前集八十一卷,后集二十卷,(元史作还山集六十卷,元好问作奂神道碑则称一百二十卷)近鉴三十卷,韩子十卷,槩言二十五篇,砚纂八卷,北见记三卷,正统纪六十卷等,传于世。
《毛诗序》选段
诗者,志之所之也。在心为志,发言为诗。情动于中而形于言,言之不足故嗟叹之,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,永歌之不足,不知手之舞之,足之蹈之也。
《典论·论文》选段
盖文章,经国之大业,不朽之盛事。年寿有时而尽,荣乐止乎其身,二者必至之常期,未若文章之无穷。是以古之作者,寄身于翰墨,见意于篇籍,不假良史之辞,不讬飞驰之势,而声名自传于后。
《诗品序》选段
若乃春风春鸟,秋月秋蝉,夏云暑雨,冬月祁寒,斯四候之感诸诗者也。嘉会寄诗以亲,离群讬诗以怨。至于楚臣去境,汉妾辞宫。或骨横朔野,魂逐飞蓬。或负戈外戍,杀气雄边。塞客衣单,孀闺泪尽。或士有解佩出朝,一去忘返。女有扬蛾入宠,再盼倾国。凡斯种种,感荡心灵,非陈诗何以展其义?非长歌何以骋其情?故曰:“诗可以群,可以怨。”使穷贱易安,幽居靡闷,莫尚于诗矣。
《与元九书》 选段
感人心者,莫先乎情,莫始乎言,莫切乎声,莫深乎义。诗者:根情,苗言,华声,实义。
《题画》画竹题记一则
江馆清秋,晨起看竹,烟光日影露气,皆浮动于疏枝密叶之间。胸中勃勃遂有画意。其实胸中之竹,并不是眼中之竹也。因而磨墨展纸,落笔倏作变相,手中之竹又不是胸中之竹也。总之,意在笔先者,定则也;趣在法外者,化机也。独画云乎哉!
《人间词话》三则
词以境界为最上,有境界则自成高格,自有名句。
境非独谓景物也,喜怒哀乐,亦人心中之一境界。故能写真景物、真感情者,谓之有境界。否则谓之无境界。
古今之成大事业、大学问者,必经过三种之境界:“昨夜西风凋碧树。独上高楼,望尽天涯路。”此第一境也。“衣带渐宽终不悔,为伊消得人憔悴。”此第二境也。“众里寻他千百度,回头蓦见,那人正在,灯火阑珊处。”此第三境也。此等语皆非大词人不能道。然遽以此意解释诸词,恐为晏、欧诸公所不许也。
江北之山,蜿蜒磅礴,连亘数州,其奇伟秀丽绝特之区,皆在吾县。县治枕山而起,其外林壑幽深,多有园林池沼之胜。出郭循山之麓,而西北之间,群山逶逦,溪水潆洄,其中有径焉,樵者之所往来。数折而入,行二三里,水之隈,山之奥,岩石之间,茂树之下,有屋数楹,是为潘氏之墅。余褰裳而入,清池湫其前,高台峙其左,古木环其宅。于是升高而望,平畴苍莽,远山回合,风含松问,响起水上。噫!此羁穷之人,遁世远举之土,所以优游而自乐者也,而吾师木崖先生居之。
夫科目之贵久矣,天下之士莫不奔走而艳羡之,中于膏盲,人于肺腑,群然求出于是,而未必有适于天下之用。其失者,未必其皆不才;其得者,未必其皆才也。上之人患之,于是博搜遍采,以及山林布衣之士,而士又有他途,捷得者往往至大官。先生名满天下三十年,亦尝与诸生屡试于有司。有司者,好恶与人殊,往往几得而复失。一旦弃去,专精覃思,尽究百家之书,为文章诗歌以传于世,世莫不知有先生。间者求贤之令屡下,士之得者多矣,而先生犹然山泽之癯,混迹于田夫野老,方且乐而终身,此岂徒然也哉?
小子怀遁世之思久矣,方浮沉世俗之中,未克遂意,过先生之墅而有慕焉,乃为记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