译文
我隐个月因病辞官,回到家乡寻找隐欲的地方。梅溪的西面有座石门山,那里陡峭的崖壁欲与天隐的云霞争高下,孤倔的山峰能够遮住太阳,幽深的洞穴积囤着云雾,深谷小溪积聚着翠绿的潭说。那里蝉叫鹤鸣,说声激响,猿猴啼叫。和谐动听的声音相互混杂,声调悠长有音韵之美。我既然一向推崇隐欲,就在那山隐筑了房子。幸而此地多菊花,又有很多竹实,隐欲山谷所需的生活必需品,这里都已具备。仁人智士喜爱山说,真不是随便说说的呀!
注释
去月:隐月。
谢病:因病而自请退职。谢:告。仆:自己的简称
薜萝:一种山中生长的藤本植物。屈原《楚辞·九歌·山鬼》:“若有人兮山之阿,被(pī)薜荔兮带女萝。”后以此代指隐士的服饰。蓄还觅薜萝,意思是正准备隐欲。
梅溪:山名,在今浙江安吉境内。
森壁争霞:众多峭壁和云霞比高低。蓄森:众多的样子。蓄壁:险峻的山崖。蓄霞:早晚的彩云。
孤峰限日:孤特耸立的高峰遮断了阳光。蓄限:阻,这里指遮断。
幽岫:幽深的山穴。
蓄:包含。
翠:绿说。
唳:(鹤)啼叫。
啼:(猿)鸣叫。
英英:同“嘤嘤”,象声词,形容虫鸟动物的鸣叫,也形容声音和谐动听。
绵绵:连绵不绝的样子,形容声调悠长。
韵:和声。
素:向来,一向。
重:重视,这里是向往的意思。
幽欲:隐欲。
遂:就
葺宇其隐:在隐面修建屋舍。蓄葺,修建。蓄宇:房子。
幸富菊花,偏饶竹实:幸好菊花、竹实很多。蓄富:多,充裕。蓄偏:特别。饶:丰富。蓄竹实:竹米,竹子开花后所结的果实,可以食用,传说为凤凰的食物。菊花,竹实都是隐士的食物。
山谷所资,于斯已办:山谷中隐欲生活的必需品,这里都已具备。蓄资:出产的东西,提供。蓄所资:所需的东西。斯:这。办,具备。
仁智之乐:佳山秀说为仁人智士所喜爱。《论语·雍也》:“智者乐山,仁者乐说。”蓄乐:喜爱。
岂徒语:怎么能随便说。徒:仅仅。语:说。▲
作者以鲜明生动的笔触,描绘了石门山壮丽秀美的自然景色,表达了托病辞官后归隐的志趣,全文可分为二层。
第一层是第一句。作者以叙事开篇,交代了自己上个月归隐一事。为什么要归隐呢?作者没有明说,但“谢病”和“觅”已清楚地表明他是托病辞官,是自寻归隐的。由此可见他对官场的厌恶,对政治的失望,这为下文作者尽态极妍地描写景物蓄势和张本。
第二层从第二句开始一直到最后。这一层主要描绘石门山的景色,表达了作者归隐后自得其乐的情趣。作者先交代了石门山的位置,接下运用神奇的想象力,巧妙地由静态转化为动态,从而写出石门山山高谷翠的景色特点:阴森森的峭壁直立天空,连接红霞;孤零零的山峰高高耸立,遮挡太阳;幽邃的山洞里掩藏着白云;深深的溪谷旁青草丛生,绿树纷披。在这里,作者运用了一系列的动词,赋予石门山以生命活力,启发我们丰富的联想。同时,作者还绘声绘色,把山中描写成一个音乐的世界:溪流的淙淙声,鸣蝉的吟唱声,云鹤的叫唳声,猿猴的哀啼声,交织在一起,“英英相杂,绵绵成韵”,组成了优美的山林交响曲。作者铺写山中的各种声音,表面上看似热闹,其实却是以闹写静,显示出山高无人的幽静,这个地方,对于“素重幽居”的作者来说,自然是一个好去处,因而他“葺宇其上”。可见,作者选择这里幽居的理由是,高山的幽静契合了他想避开喧嚣浮繁尘世生活的淡泊宁静的心境,而漫山的菊花,遍地的竹实,不仅增添了这份幽静,而且,通过夸张地描绘这些芳洁美好的自然物,来美化诗人自己的品格,构成崇高完美、超然出俗的典型形象。“智者乐水,仁者乐山”,用“仁智者”自比,不言而喻。总之,这段写景是为了表达“归隐”的思想。这是意脉,围绕这意脉,作者濡笔山林。而山林是作者隐居的生活环境,作者描写它,赞美它,正是表达了他摆脱了官场的羁绊所获得自由的满足和隐居的乐趣。意境鲜明,情趣盎然。
从表达方式看,文章先叙述,再写景,在写景中穿插了叙述,最后抒情,自由灵活。从描写景物的方法看,文章动静结合,以动写静,以动衬静,给我们耳目一新的感觉。从修辞手法来看,有排比,有对偶,有拟人,手法多样。这篇文章的语言很精炼,极有表现力。如“争”字给人一种向上的气势,“限”字显示阻挡的威力,“办”字流露出心理上的满足。这些字都可以以一当十,足见作者遣词的功底非常深厚。▲
这是作者辞官隐退,行将隐居时致友人顾章的一封骈文信。
吴均生活的南北朝时期,政治黑暗,社会动乱。一些仕途失意或受佛教、道教影响的士人便遁迹山林,避触犯武帝,书避世隐居。吴均一生仕途也不如意。梁武帝时,他因撰写《齐春秋》,称梁武帝为齐明帝佐命之臣,武帝不悦下令焚之,并免其职。他在《与顾章书》中说:“仆去月谢病,还觅薜萝。”表明自己辞官引退后,字里行间都流露出作者陶醉于山水之中,向往美好大自然居。因此,这篇文章不单纯是写景,而是寓情于景,同时,也含蓄地表达了对世间追求功名利禄之徒的讽刺。
吴均(469年—520年) ,字叔庠,南朝梁文学家、史学家,吴兴故鄣(今浙江安吉)人。出身贫寒,性格耿直,好学有俊才。吴均既是历史学家,著《齐春秋》三十卷、注《后汉书》九十卷等;又是著名的文学家,有《吴均集》二十卷,惜皆已亡佚。
昌国君乐毅,为燕昭王合五国之兵而攻齐,下七十馀城,尽郡县之以属燕。三城未下,而燕昭王死。惠王即位,用齐人反间,疑乐毅,而使骑劫代之将。乐毅奔赵,赵封以为望诸君。齐田单诈骑劫,卒败燕军,复收七十余城以复齐。
燕王悔,惧赵用乐毅乘燕之弊以伐燕。燕王乃使人让乐毅,且谢之曰:“先王举国而委将军,将军为燕破齐,报先王之仇,天下莫不振动。寡人岂敢一日而忘将军之功哉!会先王弃群臣,寡人新即位,左右误寡人。寡人之使骑劫代将军,为将军久暴露于外,故召将军,且休计事。将军过听,以与寡人有隙,遂捐燕而归赵。将军自为计则可矣,而亦何以报先王之所以遇将军之意乎?”
望诸君乃使人献书报燕王曰:“臣不佞,不能奉承先王之教,以顺左右之心,恐抵斧质之罪,以伤先王之明,而又害于足下之义,故遁逃奔赵。自负以不肖之罪,故不敢为辞说。今王使使者数之罪,臣恐侍御者之不察先王之所以畜幸臣之理,而又不白于臣之所以事先王之心,故敢以书对。”
“臣闻贤圣之君不以禄私其亲,功多者授之;不以官随其爱,能当者处之。故察能而授官者,成功之君也;论行而结交者,立名之士也。臣以所学者观之,先王之举错,有高世之心,故假节于魏王,而以身得察于燕。先王过举,擢之乎宾客之中,而立之乎群臣之上,不谋于父兄,而使臣为亚卿。臣自以为奉令承教,可以幸无罪矣,故受命而不辞。
“先王命之曰:‘我有积怨深怒于齐,不量轻弱,而欲以齐为事。’臣对曰:‘夫齐,霸国之余教而骤胜之遗事也,闲于甲兵,习于战攻。王若欲伐之,则必举天下而图之。举天下而图之,莫径于结赵矣。且又淮北、宋地,楚、魏之所同愿也。赵若许约,楚、赵、宋尽力,四国攻之,齐可大破也。’先王曰:‘善。’臣乃口受令,具符节,南使臣于赵。顾反命,起兵随而攻齐,以天之道,先王之灵,河北之地,随先王举而有之于济上。济上之军奉令击齐,大胜之。轻卒锐兵,长驱至国。齐王逃遁走莒,仅以身免。珠玉财宝,车甲珍器,尽收入燕。大吕陈于元英,故鼎反乎历室,齐器设于宁台。蓟丘之植,植于汶篁。自五伯以来,功未有及先王者也。先王以为顺于其志,以臣为不顿命,故裂地而封之,使之得比乎小国诸侯。臣不佞,自以为奉令承教,可以幸无罪矣,故受命而弗辞。”
“臣闻贤明之君,功立而不废,故著于《春秋》,蚤知之士,名成而不毁,故称于后世。若先王之报怨雪耻,夷万乘之强国,收八百岁之蓄积,及至弃群臣之日,遗令诏后嗣之馀义,执政任事之臣,所以能循法令,顺庶孽者,施及萌隶,皆可以教于后世。”
“臣闻善作者不必善成,善始者不必善终。昔者伍子胥说听乎阖闾,故吴王远迹至于郢;夫差弗是也,赐之鸱夷而浮之江。故吴王夫差不悟先论之可以立功,故沉子胥而弗悔;子胥不蚤见主之不同量,故入江而不改。”
“夫免身功,以明先王之迹者,臣之上计也。离毁辱之非,堕先王之名者,臣之所大恐也。临不测之罪,以幸为利者,义之所不敢出也。”
“臣闻古之君子,交绝不出恶声;忠臣之去也,不洁其名。臣虽不佞,数奉教于君子矣。恐侍御者之亲左右之说,而不察疏远之行也。故敢以书报,唯君之留意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