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云惨惨日不旿,回风卷地沙乱舞。是谁怨气激为惊涛声沸天,中有十万八千兵民鬼声苦。
舟人告余云是新战场,停舟欲睹不忍睹。我闻去年此地生妖氛,登岸茫茫询田父。
田父涕泣为余言,吾乡本是繁华土。鳞镶栉比十余里,水陆交冲纳商贾。
百年涵煦荷国庥,自幼不闻喧战鼓。去年妖星落山左,一方如遇白额虎。
闻风早避脱罗网,踉跄不及身被虏。天兵迅捷如雷霆,摧枯折朽遂立剖。
昆冈玉石同时焚,血肉纷纭那堪数。僵尸相属流水红,百里而外犹臭腐。
岸上白骨堆如山,往往野犬相搏取。豺狼已尽狡兔死,逋逃稍稍望衡宇。
行人归来失旧庐,居者失业富者窭。金堂珠箔沈灰烬,碧槛丹楹乱罂甒。
夜来四野飞青磷,飘飘忽忽散复聚。亢戾之气薰苍穹,自冬徂夏天无雨。
陌陇枯槁麦不秋,饮食同以供三釜。四父田父尔勿忧,庙谟日夜廑编户。
大臣承旨加恩施,不惜帑金用安抚。伫看匝地黄云开,甘霖叠沛若膏乳。
天今福汝善良民,彧彧与与实仓庾。
岁在壬午,余与晦木泽望入四明,自雪窦返至过云。雰霭淟浊,蒸满山谷,云乱不飞,瀑危弗落,遐路窈然。夜行撤烛,雾露沾衣,岚寒折骨,相视褫气。呼嗟咽续,忽尔冥霁地表。云敛天末,万物改观,浩然目夺。小草珠圆,长条玉洁,珑松插于幽篁,缨络缠于萝阙。琮俯仰,金奏石搏。虽一叶一茎之微,亦莫不冰缠而雾结。余愕眙而叹曰:“此非所谓木冰乎?春秋书之,五行志之,奈何当吾地而有此异也?”言未卒,有居僧笑于傍曰:“是奚足异?山中苦寒,才入冬月,风起云落,即冻飘山,以故霜雪常积也。”
盖其地当万山之中,嚣尘沸响,扃人间。屯烟佛照,无殊阴火之潜,故为葕阳之所不入。去平原一万八千丈,刚风疾轮,侵铄心骨。南箕哆口,飞廉弭节;土囊大隧,所在而是。故为勃郁烦冤之所不散,溪回壑转,蛟螭蠖蛰,山鬼窈窕,腥风之冲动,震瀑之敲嗑。天呵地吼,阴崖冱穴,聚雹堆冰,故为玄冥之所长驾;群峰灌顶,北斗堕脅,藜蓬臭蔚,虽焦原竭泽,巫吁魃舞。常如夜行秋爽,故为曜灵之所割匿。且其怪松入枫,礜石罔草,碎碑埋甎,枯胔碧骨,皆足以兴吐云雨。而仙宫神治,山岳炳灵,高僧悬记,冶鸟木客,窅崒幽深。其气皆敛而不扬,故恒寒而无燠。
余乃喟然曰:“嗟乎!同一寒暑,有不听命于造化之地;同一过忒,有无关于吉凶之占。居其间者,亦岂无凌峰掘药,高言畸行,无与于人世治乱之数者乎?”余方龃龉世度,将欲过而问之。